《意外》
卫生间
第一道门直对男厕的门
我推开第一道门
看见两个6、7岁的男孩
并排小便
让我惊艳了一下
仿佛两个男人瞬间变成
两个小男孩
2017.1.15
《冬季，一路上能看见很多高大的树上嵌着鸟窝》
鸟把窝
搭在路旁光秃秃的树上
远看像细胞核
近看像人的私处
每每看见这些性感的鸟窝
我都心生敬意
2017.1.
《三心牌》
他是名军人
有一次
营长来给他们开会
说娶老婆要娶三心牌的
自己看着顺心
别人看着恶心
放在家里放心
一天
一个长相丑陋的女人
怀里抱着一捆刚捡的稻穗
出现在营房门口
战友们告诉他
是营长的老婆
2017.1.
《喜欢吃腊肉的小鸟》
他伸出大拇指
说如他拇指大的小鸟
叫起来真是好听
白色的
喜欢吃腊肉和香肠
吃得很快
一只飞来
一群就会飞来
有时还飞到家里偷吃
真不想赶它们走
太好听了
2017.2.1
《小别墅》
景区门口
人山人海
我不想进去
就让他带我去宾馆的别墅区散步
掩映在山林间
一座座玲珑的小别墅
真是惹人爱
我说有人住吗
他说有
都是干坏事的
带情人的
聚赌的
贩卖毒品的
还有不知道搞什么名堂的
房间里有很多
被碎纸机绞碎的纸
2017.2.1
《死于高速公路上的动物》
它们横卧于路旁
像是晒太阳
一天在车上看见几次
并不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
这也不怨车
就像有些人专门往车上撞
动物，尤其是这些弱小的猫狗
一定也有活不下去的时候
2017.2.1
《赖床》
我已经简单到一个不能再删减的个体
如果床是大海
被子就是贝壳
我就是你
将要捡走的
正在成形的发出荧光的钙质
2017.2.5
《窗》
多像一个老时光
阳光站在中午的木纹上
尘世一如既往
2017.2.12
《干净的声音》
飞机在高空飞行
机舱安静
“妈妈，妈妈，我掉牙了！”
一个女孩的声音
击破我昏沉的睡意
2017.2.12
《监控》
宾馆客满
店主让出了自己的卧房
下午休息
一觉醒来
已是傍晚
幽暗的房间
开着电视
怎么是黑白片啊
怎么就一个人啊
怎么在一个地方啊
我明白了
这是监控屏
夜里醒来
我特意朝它看了一眼
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只有幽暗
2017.3.5
《半个月亮升上来》
照着你
也一定照着古黄河的河滩
还有梨园
那些一年一年被修剪的枝条
具有了梅的形
在早春
用力地举着黑
你想起弗里德里希的画
橡树林里的修道院
这里却没有那破败的建筑
至于那些
箭矢般射向天庭的水杉
能否表达孤独
我不敢肯定
我敢说
“只有岩鸽在我头顶筑巢”
是一个很好的诗句
2017.3.7
《正午温暖的阳光下》
亲爱的
看到这些被割倒的芦苇了吗
窄窄的河道变得
一览无余
波光粼粼
你的剃须刀呢
来吧
割倒我的草
2017.3.9
《胃酸》
从地铁出来看见
烤山芋
在大油桶做的烤炉上
飘着热热的香
他喜欢
但不能吃
吃了胃酸
我也胃酸
我父亲也胃酸
我母亲也胃酸
我们吃了烤山芋
我们的胃就会把酸水漫上来
就像人流从地铁里
冲出来
2017.3.15
《墓志铭》
这是最后的春天
我必须赶在坟茔尚未挖掘之时
抵达你
2017.3.29
《这是最难的半个月》
一提到猪
妹妹就想起去年的台风
风把猪圈的顶掀翻
三角铁的房梁
把一头二百多斤的猪砸死
两个小猪仔
脑袋都砸掉了
母猪为了救猪仔
嘴巴都拱破了
2017.4.1
《粉丝说》
我不光在学校篱笆外的台阶上赤着脚晒着太阳读你的诗
而且还在去往女朋友所在的城市里读你的诗
我想我会念一首您的诗给她听
在我向她说我想她之前念给她听
图雅姐，赐我力量吧
2017.4.1
《俄罗斯女人》
为了查那个碎尸案
他们锁定了所有
有灶具的单身男人
一日闯入一户
男子正和一俄罗斯女人交欢
女子紧张地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
解释自己的清白
那个案件20年了还未破
这个女人
倒是成为他永远的记忆
他说当时要是把她抓起来
他也会睡她
太性感了！
2017.4.7
《柳树》
阳台变成书房
饭桌变成书桌
阳光照进来的时候
他用饺子就酒
面对楼下碧绿的湖水
柳树被他说成是披头散发的少妇
这是四月初
不由得想到
三月它们还是少女
到了秋天就是老女人了
2017.4.7
《性福时光》
小区保安
过去在老家的纺织厂
是个维修工
回想起那段岁月
止不住地流露快乐的神情
那时想睡谁就睡谁
那些女工睡完后把他宠得像个皇帝
傍晚
那是最美好的时光
她们收拾好自己
幸福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2017.4.8
《妹妹远嫁的原因》
妹妹对家庭的恨
胜过我
她说父母太无情
那年我18
在外地读书
弟弟15
偷自行车
关在县看守所
父母不去看
13的她
和奶奶
从小镇赶去
探望
弟弟
（她叫哥哥）
瘦了一大圈
她看哭了
2017.4.12
《像说话一样写诗》
夜已深
在北京的一个咖啡店里
我跟伊沙、侯马、蒋涛等聊天
侯马问徐江最近怎么样
我回答后
不知怎么说到了下面的事
我少女的时候
特想当兵
在街上我希望能被星探一样的
征兵人撞上……
伊沙说你就这样写诗多好
2017.4.12
《好听的名字》
在身体十分虚弱的今天早晨
突然想起
两个好听的名字：半夏，六月雪
半夏
这个名字太好听了
爷爷从什么地方挖回来的我不知道
去外面他带弟弟
不带我
六月雪
我家门口阴凉的竹林里就有
小灌木，小白花
干净得像雪
爷爷只说是草药
没告诉我能治什么病
2017.4.18
《我们为何如此体弱》
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男人把精子射进了我们的宫里
才陪我们买药
那已经晚了
吃不下饭
陪我们坐在产科门外等候
吓得哆嗦
那已经晚了
无论成了男人的妻子还是过客
之前或以后经历过几次
那已经晚了
那些从宫里赶出来的小鬼
总是有事没事跑来
认妈喝血
后悔已经晚了
2017.4.19
《撒旦自述》
我的灵魂是一片黑森林
从远处，高空，飞机上看
也许很美
走进去会迷路
里面有狮子，老虎
都是吃人的兽
我自己都要绕着它走
不要走进我
不要走进我的灵魂
所谓灵魂的伴侣
只是跟你开的一个玩笑
给你这样的灵魂
你敢要吗
2017.4.20
《我是躲在手机里的女神甫》
忏悔？
对谁？
要有一个神在
他们原先在
现在那地方空了
他们不知跑哪里逍遥去了
我们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
我不会对着空气忏悔
倒是觉得应该忏悔的是神们
把我们抛到世上
他们转头不闻不问
自私冷酷
要人存在
就是为了让人
记得他们
供奉他们
我最隐秘的都敞开
给你看
2017.4.20
《夜色里》
她白天挑着挑子
走街串巷卖水果
晚上在玄武湖的夜色里
做另一种生意
靠在树上
一声“不许动”
结束了剧烈的颤动
进了审讯室
她说每次挣50
儿子要当兵
送礼需要花8000
2017.4.20
《餐厅的灯总是玩爆炸》
有时我按开关
它砰地一声
有时我在厨房做饭
它砰地一声
有时我只是从书房到厕所
途径餐厅
它砰地一声
有灯泡时
它砰地一声
没灯泡时
也砰地一声
一阵青烟从灯罩里下来
吓我一跳
这是儿子挑选的吊灯
红绿蓝三个灯罩
我发现是红色的爆炸
红色的
你是儿子远程遥控的吗
2017.4.21
《丝丝的吸气声》
它来自上齿和下唇
发出的吸气声
我理解为一月的冷
让他如此
春暖花开的四月
我还偶尔听到他发出的声音
类似
蛇在丛林穿行
这是怎么回事
他说是抽烟
我说你没抽烟啊
他说那是我在想抽烟
2017.5.3
《去音乐厅的路上》
永敏说她胖了
我不信
她让我捏捏她腰上的肉
我也让她捏捏我腰上的肉
她说我的比她的软
也是在这条路上
我的前同事
也捏过我的这里
她是试探我
性生活过得好不好
2017.5.9
《好色的娘们儿》
她们是化工厂职工
她们把一个男同事摁倒
脱光
把颜料泼在他的阴茎上
可惜当时没人想到用相机拍下来
否则
那根彩色的阴茎
与马塞尔•杜尚的《泉》
放在一起
绝配
2017.5.16
《本能反应》
《上海时装之苑》是家里最漂亮的杂志
儿子七八个月的时候
每次看到杂志里的黑孩子总是哇得一声哭起来
翻过去
他就不哭了
2017.5.19
《情欲》
他在做你的时候
叫你女儿，妹妹，姐姐，小妈妈
骚货，婊子……
吐沫，汗水，精液
被情欲搅拌进这些女性指向的名词
空气中充满着毫无进化的
蒙昧气息
于是丛林闪开一条道
你们像将要撑破皮的青蛙
呱呱叫着
2017.5.20
《穿越》
这里是几百年前的
家族墓园
沿着右侧一条小路
缓缓而下
尽头是窑洞般的阴宅
四壁有佛龛墙洞
中央一张石床
用以停棺
那天他带女友来玩儿
恰逢大雨
躲进此处
他俩爬上石床
干了阳间的事
2017.5.23
《我们正在老去，我们都会死》
亲爱的
我们看不见以前的身体了
需要借助想象和类比
来回忆
而记忆随着岁月的流逝
不可能那么清晰
趁我俩还活着
不需要别人来为我们掌镜
我们要为即将老去的身体留下真实
那还犹豫什么
我们已经被光阴的履带碾去了羞涩
我们不会因为几张裸照
遭人唾弃
我们也不会因为几张肉体
变得老不正经
那还犹豫什么
一辈子没有一张裸照
也是一种缺席
2017.5.27
《看见》
我看见你
在早晨
在中午
在夜里
你看见我
在天空
在雨中
在泥土
2017.6.4
《儿子》
儿子养了一只猫
我问叫什么
他说兔子
2017.6.5
《我曾练过中华养生益智功》
每天早晨
在小学的操场上
面朝东方
练功
晚上听课
最吸引人的是
练到一定程度
能穿墙
不能行房事
房事废功
一个月后
去上海
商量老公毕业去向
半年未见
毫无欲念
他问怎么回事
我说练功了
2017.6.6
《夏午》
阳台的桌子上
有几道自己做的菜
有酒
栏杆边上栀子花开出女人的香
浮世绘里
白得像纸一样的脸
2017.6.8
《滨海冷潮》
几年前
马非带了五六个鲁院学员
来天津玩儿
第一天徐江宴请
第二天到君儿那里
酒过三巡
一个鲁研班学员
大谈文学
和自己的创作成果
君儿冷不丁地问
那你为什么还要上鲁研班呢
大家面面相觑
无以回复
2017.6.9
《烧蚊子》
几次进入梦乡
被蚊子闹醒
找来电蚊拍
电死了5只蚊子
噼啪的火光
烧焦的糊味
似头发烧焦的味道
火葬的肉身
也发出
这样的味道吗
2017.6.11
《他们的诗》
伊是炮竹
各种炮都有
只要一点火
火光四溅
响声震天
徐是提琴
大中小提琴
琴弓一拉
各种滋味
流淌而来
沈是刺刀
有时闪着寒光
有时燃着烈焰
有时对外
有时向己
2017.6.19
《1994》
三九天生孩子
真要命
更要命的是生完孩子
就下雪
这是江南的冬天
湿冷湿冷的天
我们贫寒得只有这个孩子了
他的小嘴唇
红得像樱桃
2017.6.22
《清明。坟》
它们花团锦簇
卧于地里
在这特殊的日子里
这些平日里被庄稼吞没了的
馒头
此时成了大地上最鲜艳的蛋糕
等着风和雨
把它吃掉
2017.6.27
《亲吻大地》
夕阳在灰色的天空里
露出半张脸
电话里
聊起希罗多德《历史》中的传奇
妇女与公羊做爱
聊起加西亚•马尔克斯《百年孤独》
男人和母驴做爱
他问这是真的吗
她说也许
他说还美其名曰接触大地
她说是亲吻大地
他们同时大笑
如谢幕时的掌声
2017.6.29
《推荐语》
“那些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惨胜式写作，
为了得到一点好需要夹带两点不适的写作，
至少是不成熟不完美的，
老司机如此不可宽容。”
这是我的一首诗被推荐到新诗典伊沙的评语
我在厨房里思量几个月来的写作
在砧板上切蒜末
两手横拿菜刀，跷跷板一样切着
哦哟！切了小指
瞬间的痛让我放下了刀，不是要成佛
我是在找伤口，看它出血
2017.7.3
《合并同类项》
前妻夏天在家
只穿吊带裙
里头啥都不穿
女友也是
沙发上一躺
那里黑乎乎的露着
特别是前妻
在公司人五人六
穿戴考究
回到家就这屌样儿
不过我也是
上头穿个汗衫
下头光着
他高兴地说着
这种合并同类项的发现
有美好
真的
我看到了美好
2017.7.1
《我喜欢抽烟的男人》
可以驱蚊
2017.7.6
《夏日良辰》
雨霁天晴
安静的小树林
传出了一片蛙声
这是中年的蛙声
2017.7.7
《昨夜，lightning如神秘咒语》
暑热
总想睡觉
周六的口语听力课
我拖延到周日晚上才听
当我听着老师教
lightning时
窗外正好电闪雷鸣
我只好按照老师要求
念着lightning
念着念着
不禁听出老师的声音
像神父的
我自己像女巫的
2017.7.10
《母系认证》
父亲
在外婆的心里
不是半个儿子
老公
在母亲的眼里
不是半个儿子
我没有女儿
到我这里
这个认证彻底
废除
2017.7.13
《炎热》
这一天
他们消灭了一个敌人
假想敌
我脱了一层
皮
它是汗水做的
2017.7.14
《知了的叫声》
如闪着蓝色火光的电焊
发出的呲呲的声音
2017.7.16
《女人缘》
老公在饭店
喊女服务员喊丫头
我听了很不舒服
他的老同学
喊女服务员喊小妹
我听了很舒服
我觉得他的老同学好
我也能看出桌上的女宾
都喜欢他的老同学
他幽默风趣
尊重女性
这就是有女人缘的男人
听说他又离婚了
2017.7.20
《不能再麻烦菩萨》
从医院回来
提着一兜药走进小区
想着这么多药
能治好我的感冒
和爸爸的咳嗽
抬头一望满眼的绿树
太阳照在小腿上
真舒服
那就不麻烦菩萨了
2017.8.6
《夜生活》
你的夜生活
天不亮就摆地摊买菜
儿子说
你不想这样就好好念书
考大学
到大地方
天天能夜生活
父亲说
晚上吃东西不好
影响健康
奶奶说
2017.8.6
《毒》
上世纪70年代
他返城后
妻子死了
称暴病身亡
妻家人不信
开棺验尸
查出氢化物
毒害的方式真是叹为观止
他和妻子做了最后一爱
将氰化物悄悄
抹在
女人余波未尽的
地方
2017.8.10
《气息》
警察让警犬去抓
犯罪嫌疑人
警犬追了几步就不追了
腿软
发抖
只好让
获过长跑冠军的警察去追
抓回嫌疑人
问他是干什么的
他说是杀狗的
2017.8.14
《笑》
我曾经是个爱笑的人
笑点低得风一吹就着
像蝴蝶效应
能把身边的人带笑
后来渐渐不笑了
再后来变成高冷的人
现在又笑了
就像冷冻起来的笑被你化开
和你莫名地大笑
我想就这样
笑着走进坟墓
2017.8.15
《我吃的肉汤里有我的肉》
儿子生下来的第二天
母亲端来一碗饭
用肉汤做的
汤色清纯
有一粒粒细碎的肉
粉色的
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细嫩的肉
突然想到
这就是我的胞衣
但我没有问
为了我的幼崽有奶吃
我
吃
2017.8.16
《安检》
在某国际机场
取行李
一条毛色不新的狗
也在这里
狗
跳上传送带
跑来跑去
嗅闻每件行李
一直忙碌着
看上去徒劳
我希望它发现点东西
两只纸箱出来了
它嗅来嗅去
然后汪汪两声
警察把纸箱弄走了
它跳下传送带
表情和它的毛色一样
不新
甚至有点
倦怠
2017.8.16
《姨母》
姨父走了
她每天都要哭一次
三年才缓过来
现在问她还想吗
她说不想了
梦里和他在一起过日子
81岁了
就要去他那里了
2017.8.18
《一个农民工在庙里念经》
秋老虎天，正午，上山，进寺
菩萨呆的地方也不凉快
一个身穿军绿工装的农民工
扣动手指
在高大的观音菩萨像下站着
念经
朋友偷听后告诉我
他对菩萨说的是
强令拆迁，卖淫嫖娼，贪污腐败……
2017.8.29
《进化最快的蛇》
从北六街咖啡馆出来向右
有一家广东餐馆
在这里
李勋阳告诉我
美国某州有捕捉响尾蛇的习俗
有个女人在比赛中一天宰杀一千多条
现在响尾蛇不响了
2017.8.30
《今年中元节》
祝我生日快乐的有
中国建设银行
中国联通
众安保险
信诚人寿
2017.9.5
《带响的鞋》
在候车大厅
一个两三岁的孩子
不停的走来走去
几啦几啦的响声一直跟着
我真替他着急
2017.9.6
《伊沙是什么人》
科长
看我经常转伊沙的东西
问伊沙是男是女
是不是名人
我说是男的
是世界级诗人
还翻译诗歌
还写小说
长篇中篇短篇都有
还写散文
评论
还……
科长起身说有事
走了
2017.9.12
《享受》
进入厨房
闻到串来的味道
哦，是虾
有花椒味
正在炸
哦，有糖醋味
正放调料
哦，火是不是大了
快拧小点
收汤了
哦，该盛了
嗯，味道不错
我美滋滋地
享受着
虚拟的一场烹饪
虚拟的油焖大虾
美美地进入
空腹
2017.9.13
《第一次提出》
年三十早晨
父亲说
你今天给你妈洗个澡
我心里一愣
到了晚上
我跟我妈说
我给你洗澡
她一愣
然后说不
埋头去了厨房
我们都躲过了一场
尴尬
2017.9.15
《知了是怎么跑到她的脑袋里的》
她说她脑子里有知了
24小时在叫
父亲去世后才有
她说父亲的死对她打击很大
我觉得她父亲没死
不仅没死
还过得非常开心
变成知了躲进她的头颅里
2017.9.29
《恶梦》
他在饮水机上接完水后说
刚做了恶梦
我问是什么恶梦
他不说
第二天才说
梦到了20多年前
农村中学的领导和同事
随后告诉我
当年他考取研究生
他们在档案里加进黑材料
2017.9.30
《中秋望月》
今晚你在做什么
我想月亮看见很多人的脸朝着她
就像
栖霞寺岩壁里的佛看着我
2017.10.5零点
《转笔刀》
三木牌的
像一节火车头
儿子小学时候我买的
现在他父亲拿在手里
用布擦着
他边擦边说
还真好看
要知道
这个夏天
趁我不在家他扔了很多
东西
2017.10.7
《听说火车提速》
每小时4000公里
天津到北京4分钟
到其它地方也快
谁还坐飞机呀
谁还提前两个小时到飞机场
谁还再提前两个小时在路上
谁还下机等取行李
谁还接机
什么都快的世界
相爱的人见面更快了
但是只有一样不愿意快
那是做爱
2017.10.7
《老公》
我在思考问题
老公进来拿他的东西
我说
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的区别是什么
他说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2017.10.7
《深》
1.
这是草最深的时候
也是杨柳深感累赘的时候
雨下了两天
它们重重的垂下了头
可风又把它们吹得像牦牛一样
奔跑着
2.
芦叶黄了
荷叶白了
就差夕阳一把火
点着
2017.10.9
《不要失望》
连续下了三天的雨
不下了
天色还是暗淡
只有天空的云
像水墨画
还可以让我找到一丝往日的美好
校园北边
西边的楼宇间
大太阳像从熔炉里刚炼出来
灰云在上
红云在下
亮出来一条明丽的天空
2017.10.11
《永别吧》
在天津站
安检出我包里有刀
常年待在化妆包里的
小水果刀
它跟我出过国
去过南方几个城市
非常老实
从没闯过祸
我都忘记了它的存在
好吧
是时候了
我们永别吧
2017.10.16
《多少根》
在深秋凉夜
突然想起来它有多少根
它有很多根
但我不会打开琴箱去数
就像我对多于10种以上的问题
懒得去回答
扬琴自有它的根数
我自有我的根数
2017.10.19
《我和观音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
同行的一对夫妻
登上了观音菩萨的高台
跪拜
再坐到观音菩萨左边
听神职人员说道
另一个神职人员对我说
你也拜拜吧
我摇了一下头
继续看观音菩萨高台下种植的
青绿的葫芦
枯老的丝瓜
2017.10.25
《静止》
该死！总是记不住名字
不光是人名，还有地名，山名，水名……
那是夏天的早晨
在新加玻的一座山上
忘记叫什么山了
山不高
站在山上感觉是在早晨的公园
首先看到海
停泊着星星点点的船只
海面静止
如一幅散发着宁静气息的宗教画贴在了远处
与天相接
我被这巨大的静止震了一下
2017.10.31
《异化》
小镇上人
一个接着一个变成了犀牛……
你讲得好生动
就在左边有条深沟
乡下通往镇上的
高出田埂甚至屋顶的路上
你没告诉我作者
这并不妨碍30年后我遇见
尤金•尤涅斯库
2017.11.3
《夏天2》
她是下放到农村
上调来我校教书的上海人
文雅秀气肤如凝脂呵气如兰
她穿雪白的的确良短袖衬衫
应该说她的普通话极好
带有上海南音的甜润
可是我的语文
并未在她手里提高多少
我现在仍然记得
她背过脸在黑板上写字
武装带一样的胸罩带儿透在背上
后来我去外地读师范
亲手给自己裁剪缝制一个武装带
布是粉红色的的确良
2017.11.4
《绿乳房》
想起母亲做的菠菜
总是留根儿
有甜味的根儿
就耐着性子去洗根儿
水开了
拿菠菜去焯
水盆里的菠菜活了
我一惊:
粉色的乳头
绿色的乳房啊！
今晚我独自享受
2017.11.10
《黄叶》
宾水西道上
黄叶在阳光下
飞如蝴蝶
贴着地面
成群的飞
也成群的落
飞成闪着波光的河流
和飞溅的浪花
我们的车
破浪而过
2017.11.10
《受教》
罗汉不是佛
哦，罗汉不是佛
观音不是佛
哦，观音不是佛
佛是最高级
哦，最高级
观音次之
哦，次之
罗汉最低
哦，最低
哦，哦，哦，
哦，哦，哦
阿弥陀佛
我知道了
2017.11.12
《虚惊》
儿子收到礼物
他转送给我
糖豆两袋
红果两包
小绵羊雕塑一个
都是超萌的玩意儿
只有一样东西
让我觉得儿子玩大了
上写“骚年约吗”
跟避孕套一样的包装
过了一年
我才撕开
原来是湿巾
2017.11.13
《过节》
这几天路上总碰见
烧过的纸堆
像寺庙里供人跪拜的垫子
亡灵们在这些纸堆上
跪拜过谁呢
2017.11.19
《抽烟》
到了冬天
实在没啥玩的
丝瓜藤已经干得跟柴一样
有人撅了一小截
用火柴点着
吸了一口
我们传递着
阳光下
几个不怕冷的孩子
呛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2017.11.20
《有无感觉》
做鱼的时候
放入10克阿胶
可以改善记忆力
我对10克有多少的样子
没有感觉
就像我对一亩有多大的样子
没有感觉
这些都不重要
我对记忆力和心肌缺血
有感觉
据说阿胶马上涨价
我对两千多块一斤
有感觉
但相比我的孩子学业
它们全没感觉了
2017.11.21
《宁静》
皇帝马可•奥勒留
大臣塞捏卡
奴隶爱比克泰德
他们都把宁静当做生的最高境界
在侄女告知父亲要做手术时
我无法宁静
侄女的名字叫宁静
是我给取的
这个叫宁静的女孩吃过我的奶
现在
她只要一说家里的事
我就无法像那个皇帝和大臣
也无法像那个奴隶
2017.11.28
《大风》
像一千面战旗在飞扬
金戈铁马天上来
2017.11.28
《午睡》
窗外
是挨着墙根的几垄菜地
接下去是农田
池塘
上去是以松树为主的山坡树林
偶尔一辆农用车钻了进去
鸟飞出来
村庄就不远了
中午的阳光也会跟着它们去了
不到她的梦里
一个胖娃娃来了
光溜溜的趴在她的身上
压得她喘不过气
叫喊不出声音
从此她不在书房这张沙发上睡觉
她还没孩子
此后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
有些鬼气的男婴
此地不可久留
她想起被做掉的胎儿
2017.11.29
《降价》
朋友给他打电话
说螃蟹降价
买了两只
花了110
上次买两只
花了180
得了便宜很高兴
剪断绑缚的皮筋
才知是死的
蒸后味道品相
都不行
只有一样还行
它们不是活活
被我蒸死
2017.12.1
《戏剧》
这个早晨由布莱希特
我想到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还有梅兰芳
他们是如此的不同
却彼此欣赏
我欣赏他们的包容和创建
在冬日的晨阳里
想到远方
那些被翻旧了的大部头古典剧集
我走了进去又很快的出来
2017.12.15
《卫生》
谁没有苦难
苦水吐多了成不了海
你便成了臊水缸
2017.12.2
《鸟》
林子里有各种鸟
有一种叫死鸟
孩子啊
太阳落山时一定要回家
2017.12.7
《保镖》
他每天早晨要去山上练功
她就悄悄看着
怕他练功时有人来害他
现已是老板娘的她告诉我
30年前的事
一个多月前我和她夫妇
在千佛山
她老公走一步她就走一步
他打电话
她就不走
眼睛始终看着他
2017.12.6
《烟黄》
我家书房
早就变成烟黄色
白色的门框、窗框
挂在墙上的空调
喷上除油剂
一条条酱油就挂下来
房顶和有限的墙壁
已经没办法处理
幸亏三面墙是柚木书架
玻璃门
书没染上
这厚重的油腻
2017.12.8
《上访》
他妹夫是警察
大年三十也要值班
堵截上访人员
抓到了好好招待
组织他们去外地旅游
他母亲说
那我也上访去
2017.12.8
《代差》
上世纪二战时期
日本关东军一个团能干掉
中国东北几个师
苏联的“喀秋莎”
几下就赶跑了日本
也赶跑了德国
现在呢
中国的……只要一颗
就能覆盖全美
半小时就能到达
要发还不多发几颗五六颗
全场都听笑了
我没有
我想那里肯定没有
他们家的孩子
2017.12.9
《至爱吗》
我喜欢你画的黄色
蓝色
甚至是黑色
那些金黄色的田野
天空
道路
人脸
那么粗的线条
就像皮下的肌肉
那些旋风一样的
弯曲的线条
我感受过
在我极度痛苦的时候
我想过
黄色
它将我
和你比
疯子
疯子
我真的感到了
恐惧
最危险的时期
过去了
现在
安然看着你的故事
他们讲得
不是令我
满意
不过用你的画法
来呈现
也算
是最大的
敬意
2017.12.10
《一种难，或难堪，或别的》
一个大三的学生
做新闻写作讲座
侧脸看着银屏上PPT文案
刚要说报纸
顿了一下才说
我是新闻专业的
现在报纸……没人看了
她的表情
我能理解
真的很理解
我也有过
找不到一个词
准确形容
2017.12.10
《惩罚》
我们老师可喜欢打人了
谁捣乱
叫出来就是一脚
踢屁股
可是
那个冬天下午
他感冒了
打了一针后很难受
晚上就死了
48岁
本来我想说老师打人不对
听他说老师死了
就一个感冒
我……
觉得老天罚得太重了
2017.12.12
《截句》
1.
比我高的人
总能看见我
顶着一头白发
2.
让故乡成异乡的
是隆隆的火车
是云里的飞机
是晕车的药
是现在的口音
是莫名其妙的思念
《灵魂小》
车过徐州
有一块田地
建了很多很小的别墅
颜色过于花
我看出来了
是墓地
也许
灵魂是小的
就像小人国的人
那么大
2017.12.15
《怕死》
杭州开会期间
弟弟来看我
我们谈起母亲
我说为什么母亲穿破衣烂衫
他告诉我是怕死
我大吃一惊
他说老家有句话:
叫花子长寿
母亲把每年买给她的新衣
送给别人穿
自己穿人家给的旧衣
2017.12.21
《鱼干》
有什么比看见一只猫
变成鱼干还叫人心惊呢
对于路它是小的
对于车它是小的
对于死亡它也是小的
它生前吃过很多鱼吗
它决意要把自己变成鱼干吗
它用这样方式实现了
最残忍的蜕变
它用另外八条命
欣赏这新鲜的冒着热气的
扁平的自己
它们不会哭
它们把哭声献给了
叫春的夜
2017.12.22
《老鹰》
在甘南去了天葬台
没看见老鹰
木桩上有血污
周围有白色的碎骨和黑乱的头发
这些是老鹰带不走的
如果灵魂正好敷在骨头上
宁折不弯的骨头上
老鹰将怎么办
2017.12.22
《补》
老家在冬至这天
要炖老母鸡
从大清早开始炖
里面有红枣
荔枝或桂圆
用醪糟炖
用红糖炖
以致我从小到大
以为炖鸡汤
一定是甜的
以为甜的都是补人的
到北方20多年了
不过冬至
也没补过什么
最大的补
就是诗
2017.12.23
《有多少“猥琐”我们可以重来》
我啊一心想改变你
改掉了你毛茸茸的动作
改掉了你粗拉拉的口语
改掉了你油腻腻的想法
现在呢
什么话都不说了
什么事都不做了
家里安静得只有拖鞋
踏在地板上的声音
最欢的是厨房和卫生间奔跑的
蟑螂
它们猥琐地追着
就如我们当年
2017.12.26
《比喻》
你们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
我年轻的父亲信过
他那么快乐的在厂里干活
直到他单干
年轻的我也信过
相信学好数理化走到天下都不怕
直到我上班
我的儿子不信
太阳转到他那儿已经晚了
11个小时
2017.12.27
《烦》
同事说有孩子真烦
我说没孩子也烦
她说是啊单身也烦
没有不烦的
2017.12.27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那样做》
每个人拿出200看他
这是他病后我第一次去看他
他瘦得跟巨型螳螂似的
半躺在病床上
还调侃着
我不由得伸出手来
给他按摩腿和胳膊还有脚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丢弃了恨和委屈
他不久死了
之后我做了一个梦
他用蜘蛛一样的大手向我伸开抓我
2017.12.31
标签： 奴隶少女希尔薇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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