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物语·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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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

  我想写的老屋是我出生的那栋房子。黄泥墙,青灰瓦。在村落的民宅中它太普通了,然而于我而言它就是最特别的。它不光生我还养我。我自然最爱它。

  这种感情起先我毫无知觉。我住在那屋子里很自如,没想过我离开它会怎样。我幼小的心里从不曾想到过我有一天会离开它,而这一天竟来得那么快。

  这是爷爷奶奶造的老屋,三开间,两层。外面是泥墙,里面是木结构,木楼梯,木楼板,木门木窗板壁。山村里有的是木料。木头总给人古朴温厚的感觉。我常想我为什么特别喜欢原生本色的东西,应该是不仅与我的出生有关,还与我的成长有关。

  我父亲只是爷爷奶奶三个儿子中的一个,只分得这屋子的三分之一。楼上楼下一般大小,由一架木楼梯相连。我们睡楼上,我记事起我们就是三个人的,妈妈,我,还有弟弟。妈妈和弟弟睡一个床,我一个人睡一个床。我爸爸在外地工作,一年大约能回家一两次,呆不了几天。所以关于老屋的记忆我不大找得到爸爸的影子。楼下就是厨房,灶头烧火的位置在楼梯底下。厨房与堂前由板壁隔开,堂前有张八仙桌,靠门的角落有一个大火炉,还有两条宽大的长板凳。我特喜欢那条宽的板凳,童年的我睡在上面还觉得很宽敞。

  我家的门正对着一片田,左侧是菜园,菜园过去是溪滩。溪滩挨着山,一直伸到远方,尽头处看到的还是山。差不多我家算得上是集体村落的第一户人家。因为这缘故就略显冷清。每到傍晚还有些恐怖,我怕远处偶尔闪现的鬼火,也怕野兽窜进家门叼了我或弟弟或我家的猪去。因了这恐惧几乎每天天一黑我和弟弟急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栓上大木门,并且还嫌不牢固,要在门后支上左一根右一根的棒头扁担之类来加固。然后就飞跑上楼关上所有窗户。这样我们就觉得安全了。

  在昏黄的灯光底下,我和妈妈、弟弟三个人各自做各自的事。妈妈做针线,我做作业。弟弟喜欢扮三冬子,拿块搓衣板放在地上,两只脚踏在上面,再拿了棒槌当摇橹,一边摇一边唱。弟弟长得很俊,是村里最俊的男孩。妈妈很爱他,胜过我许多。虽然妈妈爱弟弟多些,其实我也很爱弟弟,我跟弟弟似乎没有打架过。所以我并没有嫉妒也没有痛苦。只是我有些淡淡的哀伤,让我的心离妈妈有点远。我为这是有点失意伤心的。不过,妈妈毕竟是妈妈。她也关心我的温饱病痛。妈妈补着我的棉裤,补了一年又一年,都快成一条百衲裤了。那补丁密密麻麻的看着很触目。而我并没有嫌弃。也许补多了更厚实暖和。也许我觉得妈妈很辛苦了。再说穿在里面并没人会看到它的真面目。所以我小小的心还是悄悄地温暖着。

  我们娘儿三日子过得很平静安然,直到有一天爸爸的 打破了这份宁静。妈妈患脉管炎无法下地干活,爸爸决定让妈妈去城里投奔他。妈妈说走就走,带着弟弟。我被寄养到我大舅舅家。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什么,妈妈和弟弟就走了,留给大舅妈一把老屋的钥匙。

  我每天放学回来必须先路过自家老屋才能到大舅舅家。那对我真是一个不小的折磨。我真想能回到自己家里去,可是我熟悉的木门上冰冷地挂着那把铁锁。门里是温暖,门外是冷风。而我被挡在门外。寄人篱下的日子是抑郁的。我不开心,似林黛玉。

  于是我就每天走到奶奶住的中间那间屋子去,喊一声奶奶。

  我舍不得那老屋,老屋里所有的一切。因此哪怕看到同样重男轻女的奶奶我也安慰一下。

  妈妈和弟弟走后我才知道,他们于我虽不是世上最温暖的,却已经是我所能拥有的最温暖的。

  我对老屋的思念简直无法遏制。一个星期天我祈求大舅妈把钥匙给我。我开了门,看见家具上满是厚厚的灰尘。我就舀水搞起卫生来,还喊来堂哥帮忙。堂哥不解地说,这屋子又没人来住了,你搞它干吗? 我说,我就是不想看到它这样子。那天我是怎样执拗而拼命地想给给那间没了人气的屋子捣腾出一点生机来。在我忙碌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原来是这么爱这间屋子,这么怀念我和妈妈弟弟三个人在这里团团圆圆安静快乐的日子,尽管这日子清苦单调。

  后来我也来到城里。几年后大伯来信要求拆了老屋,因为大堂哥已经长大成人,得拆了老屋盖新屋,才好为堂哥说媳妇。老屋就这样被拆了,大伯家和我家在老屋的地基上加批了地基各盖了一栋新屋。虽然新屋比老屋要精致,面积也足足三倍大。但是我心里最念想的还是那老屋,这辈子我梦得最多的地方也是老屋。我因此知道,我是个非常怀旧多情的人。就为了这点私情,我想我无论如何也要把老屋写一写。

  可惜老屋无情,全然不知有这么个人一生这么一厢情愿地眷恋怀念它。我无法介意于它的无情。只遗憾我没有学过绘画,不能把我记忆中清晰如故的老屋连同它周遭的一切内里的一切都画下来。

  怀旧之情,莫过如此。

标签: 山村老屋3守墓人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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